清丁觀鵬畫太簇始和
碰到這樣的文物,還真是要先來段說文解字,否則就真是霧裏看花。
什麼是「太簇」,有這種說法,是十二律與十二月的對應關係。「淮南子·天文訓」指出,黃鐘對應子月,即11月,按順序類推,林鐘為醜月,即12月,太簇為寅,即1月,後世遂稱太簇為「正月律」。
用在丁觀鵬的這幅「畫太簇始和」就是在畫正月的情形,正月有春節,有元宵,都是畫師作畫的內容。而這幅畫也歸類在「界畫」領域,界畫是中國畫的一種,在作畫時使用界尺引線,用以畫建築等物。最著名的界畫為清明上河圖。
這幅畫一樣是以俯視的角度作畫,也頗有全知的觀點,將眾多景物統攝在一張畫幅之中,畫面部份以雲霧遮蓋,烘托出皇家苑囿的神秘感。依照清宮「內務府造辦處活計檔」所載:乾隆十三年七月,「交宣紙十二張,御製十二個月詩十二首,傳旨如意館畫家沈源、丁觀鵬、余省、周鯤四人合畫,起稿呈覽。」這是乾隆指定畫家合作,畫家依據乾隆的詩意,以十二律命題,每人各繪三張,組成「十二禁禦圖」,而這幅「畫太簇始和」與「太平春市」圖是丁觀鵬所繪故年歡樂的景象,「太平春市」是橫卷,寫民間春節集市;「太簇始和」是立軸,寫禁宮大內新春情景。「太簇始和」是畫正月初七各處懸燈結綵,以紫禁城外西路建福宮(西花園)為畫中主體,描寫城內外的新春景象。
先來看前景,最突出的兩棟建築,左邊最高大的建築為延春閣,其右側的樓為吉雲樓,吉雲樓左側的長條形平房建築為敬勝齋,二者之間的小房是淨房。上圖中左下角有青綠色假山上的方形亭子是積翠亭。吉雲樓右側的三個房頂連在一起的建築是靜怡軒,靜怡軒前邊院子的小門是存性門。存性門前面露出的藍色房頂是建福宮的惠風亭,而畫中最下方是棋盤石棹。看到這邊頭都要昏了,什麼宮什麼閣不一定要知道,但是「建福宮」就一定要知道,這個宮大大有名,習大大宴請川普就在這裡。而現在的建福宮是在1999年開始重建的,到2006年5月建福宮花園完工,至今未對外開放。既然是重建,就一定有原始的建築。乾隆三十九年(1774年)創建寧壽宮花園時,建福宮花園被當作藍圖之一,不少建築都在寧壽宮花園再現。乾隆帝十分喜愛建福宮花園,為其作了不少詩賦,並將其喜愛的珍寶收藏在此。嘉慶時,曾經下令將這些珍寶全部封存。此後,建福宮花園一帶一直被用作皇家珍寶的收藏之所。但是到了民國初年,溥儀雖然不做皇帝,但仍被允許住在紫禁城內,但是他聽說有太監等人把存放在建福宮內的珍寶偷出宮去變賣,一氣之下,就決定要清點財產,結果,就在要清查的前一晚,也就是1923年11月25日,一把火從敬勝齋開始燒起,結果把建福宮花園的靜怡軒、延春閣、敬勝齋以及建福宮花園南側的中正殿等建築一起燒毀,建福宮花園連同其中收藏的珍寶悉數變為灰燼。損失有夠慘重,我們也少了好多寶貝。詳細故事請請參閱「探秘習設宴紫禁城建福宮:從不對民眾開放」。但是,也因為有丁觀鵬作了這畫,毀了的建福宮就靠著丁觀鵬這幅畫得以重建,這恐怕是他作夢也沒想到的!
「延春閣」與它右側的「吉雲樓」是建福宮的主體建築,延春閣為重檐攢尖式屋頂建築(用於面積不大亭閣塔樓),作為園林配景十分協調。兩層建築立於漢白玉須彌座台基上,四角攢尖頂,四條斜脊交合於頂,上覆以黃琉璃寶頂,而用重檐做法,增加其富麗堂皇之感。可以看到延春閣與吉雲樓的走廊上掛滿燈籠,連吉雲樓右方的靜宜軒的走廊也都掛滿燈籠。延春閣右邊的吉雲樓則是佛日樓的原型,西為敬勝齋,北依宮牆,東有石梯與慧曜樓相連。樓為2層,上下各3間,黃琉璃瓦綠剪邊卷棚歇山式建築。這張畫中有太多的建築與地名、街名,請大家可看一下這張圖,上面都已經標示好名稱,可以對照觀賞。
以上大概就是圍牆內的情景,如果把「延春閣」局部放大來看就會看到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,不知是在談什麼,應該是在講過年的情形吧!
擷取畫的中間部分,其實應該是這畫中最重要的一部分,這是在圍牆外一般老百姓過年的情形,大家在「走街」,互道新年好,而從這部分圖看來,丁觀鵬一定也受了西方透視圖的影響,整條街北寬南窄,這條街就是今天的景山西街,而與它成丁字路的就是陟山門大街。說到景山西街,就回去看這圖的最右邊,那就是有名的「景山」也就是明思宗崇禎皇帝上吊的地方,現在已經是景山公園。
在這張畫的左下方,可以看到大高玄殿牌樓,而它上方位置所在就是大高玄殿,是一座明清兩代皇家御用道觀,它位在景山前街北側,因大高玄殿臨街的頭道山門是並排的三座門,故此地地名又俗稱「三座門」。在大高玄殿前面圓攢尖頂的是乾元閣,從乾元閣出去,越過陟山門大街就是御史衙門。而這張畫中最重要的也就是在這兩條街上的情景,我們看到京城店舖在年初開張,販售各種應景時貨。人們出外鬧元宵,鼓吹百戲走街串巷。茶樓酒肆曲藝說唱,廟宇廣場武術表演,雜耍則有馴猴犬、走單索、耍花盤、傀儡戲等,內容豐富,引起群眾聚集圍觀;其他尚有算命、占卦者。熙來攘往的人群以及街道各種雜技戲劇表演,呈現乾隆盛世帝京百姓富庶太平的生活,這才是這張畫要強調的,這也是讓乾隆最高興的地方。
「太簇始和」純粹是寫實的樓閣界畫,雖然「建福宮花園」在1923年11月25日遭了火災,畫中「延春閣」、「吉雲樓」、「敬勝齋」、「積翠亭」,都付之一炬,但是畫中街道建築多已保存至現在,特別是「大高玄殿」以及門外「大高玄殿牌樓」也是目前北平市街中最精巧者。如果去北京,可以去看一下,也順便在景山西街及陟山門大街散散步,遙想當年百姓過春節的情形。
最後來說一下作畫的丁觀鵬。丁觀鵬(活動於1708 至1771或稍後),順天(今北京)人。雍正朝入宮供奉,善道釋人物、界畫山水,畫風工整細緻。曾向郎世寧學習西洋油畫技法,擅用明暗設色與焦點透視法,乾隆朝擢升為「一等畫畫人」。故而「清史稿」記載:「畫院盛於康、乾兩朝,以唐岱、郎世寧、張宗蒼、金廷標、丁觀鵬為最。」
「畫太簇始和」畫上書有乾隆十年(1745)御製詩「新春試筆」,詩文末句提到:「試燈闤闠聞簫鼓,暫許金吾不禁譁。」可知內容描寫上元燈節紫禁城內外,懸燈結綵,觀看沿街表演,熱鬧慶賀新春吉祥的昇平景象。
參考資料:
1. 國立故宮博物院「靜觀建福 - 丁觀鵬 <畫太簇始和>特展」
3. 宮室樓閣之美 - 界畫特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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