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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字,這帖,到底好在那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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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東晉王羲之的「快雪時晴帖」,被乾隆收藏在「三希堂」,被乾隆一起收藏在「三希堂」的還有王羲之兒子王獻之的「中秋帖」及王珣的「伯遠帖」,乾隆不僅收在「三希堂」中,還不時會拿出來欣賞一下,終其一生,在「快雪時晴帖」上共題七十餘則詩、跋,總計上萬字,此外,乾隆還在上面親題「神」字,並上鈐「乾隆宸翰」一璽。在御筆籤部分,書有「天下無雙,古今顯對」的評詞,籤上有「乾隆宸翰」、「乾隆御賞之寶」二璽,對此帖給予極高的評價,如此大名氣,卻只是唐代的摹本,不禁要問,到底好在那裡? 這是一封書信,信中只有二十八個字,字字珠璣,也有人稱之為「二十八驪珠」。信的二十八字是:「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爲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」夠簡單吧,加上標點符號是:羲之頓首,快雪時晴,佳想安善,未果,爲結,力不次。王羲之頓首。山陰張侯。 以前人寫信,信的開頭會先寫自己的名字,「頓首」翻出來就是是「鞠躬」的意思,表明對收信人的尊重。最後,再寫一次「王羲之頓首」,再次表達對受信人的禮貌與尊敬。信的內容是說,方才下了一場大雪,現在放睛。想念著好友,是不是過得很好?然而,所交辦的事,力有未逮,沒有好結果,遺憾不已。最後才是受信人「山陰張侯」。 非常簡單的一封信,為什麼會受到世人如此廣大的重視,是字本身,還是意涵,還是其他原因?那就先看字好了,王羲之這帖,是以行書體所寫,全篇總共只有三行半。第一行的字圓勁古雅,筆畫飽滿,尤其「快雪時晴」四字,非常有力道,但又不失大方優雅。 在書寫之間,明顯可以看出王羲之將毛筆尖端會露出來的「筆鋒」,藏了起來,也就是所謂的「藏鋒」,以當時王羲之已是書法大家,卻在寫此帖時,刻意的把自己可以「露鋒芒」的機會隱去,可見他的行事為人,而他在寫這開始第一行的字時,也能感受他的心情是比較穩定的。 從第二行開始,明顯可以感覺他下筆加速了,大概是內容及心情的關係,因為想到朋友,卻不得見,所以心情有點小波動,字體就不如第一行字的圓潤飽滿,看起來有些清瘦,但仍然剛勁有力。尤其「果」與「為」兩字,前字最後一筆,與後字第一筆,一氣呵成,將筆畫與心境,牽連一起。從這裡,可以感受到王羲之書寫時的不平穩心情。要知道,寫書法,也會受到當時心境的影響,其原因可以有很多,就看書寫者當時的情境而定。   第三行其實只有「羲之頓首」再次問侯句。但「頓首」二字其實已經難以辨認,其原因在於「頓

誤闖鵲鳥地盤的小兔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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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跑錯地方」是句還不錯,用來形容詞「誤闖叢林的小兔子」的詞,用在宋代崔白的這幅畫上還頗為貼切。崔白的這幅畫名稱是「雙喜圖」,然而畫中有動物兔子,還有兩隻非禽山喜鵲,究竟崔白的雙喜是指兔子及喜鵲,還是單指那兩隻喜鵲? 從畫的構圖來看,呈現一個完美的S型構圖,從左上樹尖彎向右下,到了傾斜的樹幹位置又在斜向左,尾端恰就坐著一隻闖進兩隻喜鵲的地盤。 那兩隻喜鵲,一隻在不粗不細的樹枝上,張著口對著闖入的兔子張嘴尖叫,而另一隻則振翅飛起,不知是否就要俯衝而下,趕走兔子。來看一下局部截圖。 特別是那隻停在樹枝上的喜鵲,不但嘶聲尖叫,也有點要衝下去趕走兔子的味道,完全是為了護衛自己的地盤。 對比於這兩隻喜鵲,闖入者兔子,顯然就鎮定多了,一付處變不驚的樣子,還回首向上看著喜鵲,仿彿在說:緊張什麼,這又不是你的地盤,不然嘞,你要怎樣,下來啊! 崔白畫這兩造的互動,非常傳神,也讓讀者有很大的想像及解讀空間。 看完了鵲鳥與兔子,再來看這幅畫的景,有那些植物,是在什麼場域中?畫中有樹木的枝葉、有竹、有枯草,從所餘不多的幾片竹葉以及地上的枯草來看,似乎是秋天的景緻,加上從西往東吹的風,把樹葉及竹葉也帶動的往右在風中飄搖,而在樹上的一些枯葉也順著風向被崔白畫的非常寫實。如此,想來這隻闖入鵲鳥領域的兔子,也許就是在這秋天裡,想要來找一些可吃的食物,卻被兩隻鵲鳥當成敵人看待,想來真不明白啊! 這種自然生態中的景象,不是從籠檻中能觀察到的,畫家必需具備精湛的繪畫寫生能力,依此也可以說,必須是經常到郊野觀察大自然的一切,而此幅是在偶然中見此生動有趣的一幕,並以精練的技法憶寫稍縱即逝的景象。此外,從崔白畫喜鵲及兔子,從鳥的羽毛及兔子身上的毛,都可以看見崔白這種工筆畫的高超技巧。據研究,崔白這畫係成於嘉祐辛丑(1061)年,為什麼如此肯定呢?這幅畫上也不見崔白自己對於創作此畫的動機等敘述,那就要請大家仔細觀察崔白在這畫中所留下的創作年代。 看到了嗎,在樹幹上,崔白有款:「嘉祐辛丑年崔白筆」,宋代有好幾個畫家習以此方式在作品中落款,卻讓後人找的好不辛苦,范寬的「谿山行旅圖」也是如此。此外,畫幅上還留有宋理宗的內府收藏印「緝熙殿寶」,明太祖時清點前朝遺物的點驗章「司印」半印、及其他明清收藏印記,看得出來這幅畫作是留傳有名的名作。 崔白這幅畫對於後代的影響,我們可以看一

沒有皇帝臨幸的宮女如何打發日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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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萬別以為「後宮佳麗三千人」是對皇帝後宮生活的讚美,也別真以為有「三千」,從人的角度來看,就算一天晚上換一個女人,三千佳麗也要輪九年才會再一次輪到,所以,別聽連續劇的台詞,不過,皇帝也確實不可能每天臨幸不同的女人,喜歡的,也就那麼幾人,因此,皇宮每次選秀選進那麼多人,更就不可能都有機會被皇帝看上,即便臨幸過一次,也不代表就會有第二次,因此,可以確信的是,被選進皇宮成為皇帝的女人,不見得是好事。好啦,既然被選進宮,也成為皇帝的女人了,就算沒有皇帝來,日子還是要過,因此,也就有了這幅畫,讓我們多少知道這些宮女們在沒有皇帝的日子,是如何過日子的。 先數一數,這圖裡有幾位宮女。總共圍桌而坐的有十人,旁邊站立的有兩人,這兩人應該是她們的侍女,外加桌子底下的一隻小狗。 她們在做什麼呢?我們可以從人物中來推斷。首先,看到桌子右邊從下往上看的第三人,有 沒有看見他拿了好長的一個帶柄的杓子,正從桌面正中央的大碗中舀水分給眾人,當然,宮中的女人絕不會淪落到只喝白開水,因此,推斷應該是茶。此外,這幅畫的時代是在唐朝,而唐朝喝的茶是屬於「抹茶」,也就是把茶葉磨碎了沖茶,所以這名宮女就把這種抹茶分給其他的姐妹淘,而乘茶的可不桌上那個紅黑的碗,那個可是用來盛酒的,叫做「羽觴」。 還有什麼呢?咦,看就好幾位都有拿樂器,沒錯,來看看她們都玩些什麼樂器。 左上的這名宮女在輕敲「牙板」,右上的在吹笙,右下的兩人所玩的樂器應該不陌生,一個在彈古箏,一個在彈琵琶,妙的是彈琵琶的持法居然是橫抱式,而我們一般所知道的直式抱法,要到唐以後才轉正,所以我們知道,在唐代及唐以前彈琵琶是用橫抱式的,以後看宮廷劇可以仔細觀察一下,錯了還可以去涵糾正,增加您的權威喔!左下的宮女所吹奏的樂器就有點名堂了,可不是笛子,也不是簫,而是「篳篥」,這種樂器是以竹或木做管,吹嘴是用蘆葦或麥秸做簧片,管身開洞,豎吹,樂器聲音高亢,還略有一點淒厲的音感。如果把這張圖放大來看,就可以發現她吹的很用力,不但腮梆子鼓起來,連她的眉際都因為用力而使眉型都變了。至於站立打牙板的侍女,看起來是在為使樂器的宮女打節拍,但是從每個人臉上陶醉的表情以及蜷在桌底下的小狗來推想,應該整體合奏的旋律還不錯,因為那隻小狗很安靜耶,聽音樂聽到陶醉了! 畫中還有一名宮女,她的工作有點特殊,她是今天下午聚會的「令官」,有可能

它好在那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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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天去上故宮的志工培訓,老師就問到,下面這幅書帖好不好,我相信很多同學都跟我一樣,傻眼了,明知故宮裡面的書法,沒有不好的,但是卻一點也說不出那裡好。當然,如果說的出來,就不會坐在下面了。 老師說,文物解說有四個原則,把握這四個原則,加上應該有的專業能力,就應該能夠完成解說的任務,專業知識可以從專書、上網或聽專人解說中獲得,但是,簡單的幾句話,讓我們一群學生好好上一堂課。是那四個原則呢?看的見、指的出,講的清,聽的明。每個字都懂,意思也不難,不過還真不容易啊! 就用老師一開課所用的第一個例子,來介紹下面這件書帖。只問一問題,這書帖好在那裡?先透露,這是顏真卿的「祭姪文稿」,有太多的導覽人員,一看就有名有姓,就上網找資料,然後就可以講出一段好故事,然後補上一句,這是中國書法中的「天下行書第二」,好的不得了,但是,始終沒有講出「好在那裡」? 真的,搞不懂好在那裡是正常的。其他的書帖,不論是王羲之的「蘭亭序」還是蘇東坡的「寒勢帖」都是名冠一時的作品,另外,被乾隆收入「三希堂」的三幅作品,也都是赫赫有名,但是都沒有像顏老這樣的作品,且不管看得懂看不懂顏老在寫啥,光是那個塗塗改改,就算它是「稿」吧,也不會名列「天下行書第二」的位分吧!千萬不要講,作品上有好多印章,那不是原因,因為會在上面蓋印的人,一定都講得出它好在那裡。 但是當我們從書法的「用筆」、書法的「結字」,以及「行氣」、「章法」及「墨色」等一一鑽進去看顏老這幅字,就不得不佩服他的書法功力,被尊為「天下行書第二」絕不為過。 在此不欲對以上的書法技巧多做說明,因為個人也不是書法家,就藏拙了!不用說,這篇是顏老用行書寫的,毫無疑問,就用筆來看,字,下筆時沒有用太多尖角,反而用了很多圓的筆體,顏老把筆鋒藏起來了,沒有意思要「炫技」,因此,看上去並不多出色,但是這幅字觀察的重點,並不在鋒,而是在其他地方。我們就來看以下這兩個字。 這是「刺史」。看「刺」的左邊,第一筆下去,用的是毛筆的筆尖,向右拉過去,在第一個轉折的地方,看得出顏老毛筆用力的地方,轉下去由粗變細,就看得出他用筆中「提」的地方,在第二個轉折地方,筆又往下按,向右再拉,再按,再向上提,幾個轉折的地方,應該就看得出顏老寫字的輕重、方使與圓轉等筆法的呈現,也可以看得出他在寫這字的時候的快與慢。再看史的那一撇,在尾部,線條的左邊是平滑的

他們在玩什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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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陣子忙著準備申請故宮志工的功課,把每日一物暫時擱下,雖然沒有能持續,但是接觸到更深入有關故宮文物的資訊,特別是關於書畫類,也是許多人接觸故宮文物最弱的一環,還是覺得很有收穫,甚至還提升自我的視野,感覺更棒。 既然故宮有意要在今年的培訓中提高書畫類專精志工的數量,也就表示,自己日後的每日一物,也要朝這方面加強,所以,今天就來看這一張畫吧!  在這張畫中,看到什麼?有兩個小孩,一男一女,女的略高,辜且就以姐弟相稱吧,這姐弟兩人圍著張凳子或茶几很專心的在看著什麼,是看,還是玩?我們放大一點來看。 嘿,這兩人原來在玩遊戲,這種遊戲有個名字叫「推棗墨」,玩法是把一個棗子切成兩半,一半的棗子連著核做一個支撐的底部,另取一跟細竹片,竹片兩端各再插上小一點的棗子,置放在核尖,使之平衡,玩的人輪流去推,使之轉動,誰在推的過程中,竹片掉下來,這個人就輸了。 回到畫本身,這兩人玩的很開心,看起來,好像是輪到弟弟了,但是姐姐深怕弟弟巧勁不足,一推就倒了,怕弟弟輸了,非常地關切,還在旁指導個中竅門。姐弟兩人臉部的表情畫的非常傳神,也看得出姐弟情深。 讓我們再把這姐弟兩人放大看,讓我們來看他們的穿著。從衣服的質地來看,絕不是硬布料做的,看起來軟軟的,不是絲做的就是綢,姐姐的衣服還有滾邊,看起來就非尋常人家會穿的樣式,弟弟身上排披著一件紅衫,與姐姐腰上的紅色繫帶搭配,這件紅罩衫都快掉下來了,可見弟弟玩的多麼聚精會神。 至於畫中的兩張凳子,開六孔,紋理如為木製,其上的雕工,就非常的精美,如為石製,更是價質不斐,但從凳座的面來看,又像是竹藤類編織的,但配上凳身,也可以看出這幅畫的時間應該是在夏秋兩季,才會用藤、竹的亦凳,取其清涼。從這些小地方,都可以看出這姐弟倆的出身應是在大戶人家。 兩人除了玩推棗墨的遊戲外,還有玩些什麼嗎?讓我們來看另一張椅子。在圖右方的圓凳上、草地上,散置著轉盤、小佛塔、鐃鈸等物,可見姐弟兩人之前已經玩過的情形,只是現在兩人正專注在玩推棗墨,或喜倆人有些賭注呢! 對我來說,比較特殊的是圖中的這個石柱,在整張畫中顯得非常突出,環繞在這個聳立的石柱周圍的有紅花綠葉及石根處的白菊,花葉的嬌柔與石柱的陽剛,洽為對比,而也因為秋菊之故,更可以較為確定這畫的季節以秋季為恰當。 這塊聳立在園中的巨石,似應為中國庭園藝疏中不可少的太湖石